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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畏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瞬间就明白陆山君恐怕是希望胡云能拜计先生为师,也足以说明陆山君对胡云算是较为关心的,他在边上思量一下,然后眼神斜着望向他摆出的桌案一角,那边有一个小香炉正在缓缓冒着宁神的檀香,上面雕刻着一只传统风格的夸张狮子。

“陆先生且先息怒,胡云拜獬先生为师,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计先生的意思,那獬先生来头也不简单的。”

“嗯?”

陆山君看向魏无畏。

“还望魏家主解惑。”

“解惑不敢当,只是结合魏某所知的讯息猜测一番。这獬先生来历极为神秘,在他突然出现在计先生身边之前,天下间并无任何他的传闻,也不曾见其有什么其他亲友,仅仅是和计先生关系密切,他的出现,就如同……”

魏无畏的话说到这里就没继续说下去了,他知道陆山君也是聪明人,果然,后者眼神一闪,看向魏无畏,继续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就如同……当年的师尊……”

魏无畏轻轻点头,然后接着补充道。

“当然,知道这獬先生确切存在的如今并不多,并且比起计先生,獬先生的道行显然还是略有差距的,但也绝对极为了得,胡云能师从他,也是能学到一身好本事的,或许也更适合他。”

陆山君微微摇头。

“哎,那狐崽子就是玩心太重,但凡当年他懂一些分寸,也就早入了师尊门下了,纵然那獬豸确实修为不凡,又如何能与师尊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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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畏只得附和一句。

“陆先生言之有理啊。”

“好了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得离开了,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了,魏家主若能见到师尊,请代陆某向其问好。”

看到陆山君站起来,魏无畏也起身,边行礼边回应道。

“陆先生不说,魏某也会如此做的!”

陆山君点了点头,忽然脸色严肃地说道。

“让师尊小心,仙道之中也未必人人可信,还有,那个庄泽,魏家主也需要慎重对待,北魔私下曾对我说那庄泽是绝好的魔道胚子,并且那天虽然有我与牛兄再三阻碍,可北魔再是不堪道行毕竟摆在那,和庄泽挨坐这么久,恐怕未必没有后患。”

“陆先生放心,魏某会注意的。”

陆山君不在多说什么,向着魏无畏回了一礼,直接一步踏出化为一缕清风吹向海中,而魏无畏站在岛上维持着行礼姿态看着对方消失后,才缓缓收起礼节。

其实应若璃走前也提及过这些,不过魏无畏上心自然是上心的,心中却也有自己的一些想法。

‘这阿泽,对他自己而言如今却是这等僵局,即便先生有回天之术能行魔心种道之法,可这魔道相争僵局不破,至此之后终身难有寸进,慢慢老死可能更好一些,亦或许他自己也有些想法吧……’

魏无畏心中的念头闪动,口中却喃喃笑着。

“哎,这胡云以后有苦头吃咯。”

这么笑了一句,魏无畏也收拾东西离开,看此前陆山君的反应,显然还是介怀在心的。

而此刻,玉怀宝阁的一间内部房间内,阿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一直在想着他之前的事情,他和那个冒充计先生道侣的女人说了很多事,几乎将他的一切秘密都讲了。

此前阿泽觉得那种和亲密之人倾诉的感觉有多好,此刻心情就有多坏,更不知如何面对计先生了。

此后几天,阿泽一直有些魂不守舍,不过倒是一有机会就会找到得空的魏无畏询问《黄泉》上写的一些事情。

……

一个月后,一艘柳叶形状的扁舟载着几个人飞到了一片风浪平静的海域上空,远远望向前方海面,能见到两个月牙形的海岛相对立在海面上,而其中间的海域则毫无风浪,远观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正是镜玄海阁海界。

扁舟上有一个女子,时不时,就会抚摸一下自己的右侧脸颊,总有种火辣辣的灼痛感挥之不去,每当这种时候,女子虽然面色平静但眼神深处总会闪过一丝森然。

若非练平儿自身的体魄之强并不弱于那些擅长炼体的妖修,恐怕她连使出替命之法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即便知道要冷静,但对于龙女和阿泽,乃至那个魔焰不知道收敛的北魔都恨上了。

很快,扁舟飞到了镜玄海阁近处,并且落在海面缓缓地驶入镜海之中,扁舟上的人都下意识看向海阁那大月岛悬壁上的剑刻文字。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剑刻还是剑意不散。”

“嗯,确实值得赞叹。”“不错,这剑意越是强大越好!”

练平儿拉下头顶的斗篷兜帽,露出笑脸看着崖壁上的剑刻。

“这本就是一道剑刻阵法,汇聚了三名剑修高人的剑意,与镜海重水相辅相成不断增强,时至今日已经势若山丘。”

镜海的另一边,也有一艘小舟停在那里,上头有人手持一根鱼竿正在垂钓,此时抬头看向远处崖壁方向,思量着这一艘扁舟上的人是谁。

一名镜玄海阁的弟子从交大的那个月牙岛上飞到了垂钓小舟上,向着钓鱼人行礼。

“陆师叔祖,阁主有急事让您过去一趟。”

陆旻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正要站起来,忽然余光瞥见鱼线连水部分荡起一丝轻微的涟漪。

‘有鱼咬钩了?’

“师叔祖,别让阁主等急了!”

陆旻微微皱眉,留恋地看着晃动的鱼线,他已经有快二十年没有钓到过一尾琉璃癸水金鳞鲟了,今日竟然咬钩了,可惜了。

陆旻叹了口气,竿子一甩,鱼钩鱼线就被抖了上来,下面的灵鱼自然也就跑了,他再一抖杆,鱼线自行缠绕在了鱼竿上,这提竿收竿的姿态,竟然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剑意相随。

“走吧。”

陆旻轻轻一跃,踩着一阵微风飞起,同前来通报的弟子一道去往大月牙岛。

镜玄海阁虽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仙道大派,但也是能说得出名号的仙门,所以月牙岛上自然也有如宫殿一样的仙道楼阁。

不过带路的弟子这次却将陆旻带入了一座石楼,并且往楼中地下通道带去。

“阁主今日在地阁中?”

“是的师叔祖,除了您,还有其他几位长老也会过来的。”

“哦。”

陆旻点了点头,却又疑惑皱眉。

“我莫不是钓鱼钓糊涂了,今天是有什么要事?”

“晚辈不知,师叔祖还是自己问阁主吧,晚辈告辞!”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达的地阁的隔绝石门之外,而带路弟子行了一礼,就先行离开了。

陆旻对着那弟子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石门,双手持礼朝着里头出声道。

“阁主,我来了。”

等了片刻,陆旻微微皱眉,隔绝石门是一道强大的禁制,但外头的声音是能单向传入其中的。

“阁主,陆旻求见!”

陆旻加重了一些语气,但却还是不见应答,犹豫再三之后,他伸手触碰石门,能感受到一股轻微的阻力,证明禁制正在运转。

想了下,陆旻手运剑指,在石门各处连点几下,留下几个星点后有一道道流光在上头窜动,然后整个石门微微亮起,向内缓缓打开。

只是在石门打开的那一刻,陆旻的一双眼睛也越睁越大,然后惊慌的看着内部。

“阁主!”

陆旻瞬间出现在略显空旷的地阁中心,四顾各处之后再低头看向地面,地上满是鲜血,在他视线的中心,镜玄海阁的阁主从咽喉处被割裂,身首异处……

“剑诀,是死于剑下!是谁……是谁?”

陆旻心中无限震惊,阁主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地阁之内?

“阁主!”“阁主——”“啊——”

又是两声惊叫传来,两名老者似乎正脸面联袂而来,而那名带路弟子也看到了阁主尸体,惊叫出声。

“两位长老,我镜玄海阁内定然来了强敌,陆某来此之时发现阁主遭遇不测,行凶者定然擅长剑术,并且修为深不可测,还能取得阁主信任,在这地阁内行凶……”

“陆旻!你不就是擅长剑术的高人吗?”

“不错,你不就深得阁主信任吗?”

两名老者的话令陆旻微微发愣。

“陆旻怎可能对阁主出手,二位长老休要自乱阵脚,我等需要赶紧……”

“陆旻!我二人亲眼看见你杀了阁主,还敢狡辩!”

一名长老怒声大吼,边上的带路弟子面露惊愕。

“什么?陆师叔祖……”

这名弟子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觉得脖子很痒,也几乎是这感觉传来的那一刻就元灵消散,再无知觉了。

陆旻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名弟子头落倒下,心中慌乱之下也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们……你们!”

“拿下陆旻,为阁主报仇!”

“动手!”

两名长老忽然暴起发难,联手攻向陆旻,后者仓促之间根本难以招架,顷刻间就被打得身受重伤,但就此死去怎么能甘心,暴起惊天剑意准备同归于尽。

“小心!”

“轰隆……”

地阁石楼炸开,一道剑光从中飞出,但下方已经有声音传遍镜玄海阁。

“陆旻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在地阁中骤然出手杀死阁主,海阁众修快快联手缉拿——”

“陆旻杀了阁主——”“陆旻打伤长老杀了阁主——”

除了斩钉截铁的凿凿之言,虽然也有各种惊愕声响起,但陆旻此刻的状态根本无力做什么,也深知自己中了套,只能竭力逃窜,化为剑光冲向斜天,但飞起百丈之刻,他看到崖壁方向有白光亮起。

下一刻,无穷剑气化为一道道流光,从崖壁上窜出,飞向镜玄海阁各处,也搅动整个镜海,向来平静如镜的镜海此刻也掀起千重浪涛。

陆旻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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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杨星海在几条毒蛇的攻击下险象环生,叶天哪儿还顾得上女人,忙不迭奔过去帮忙。

这几条毒蛇哪儿会是叶天的对手,不消片刻功夫,便是让叶天给尽数打退。

只是,这几条先前还在他威势下瑟瑟发抖的毒蛇,如今却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即便是被打退,都依旧虎视眈眈的盯着叶天。

嘶嘶!

正在这时候,叶天耳畔敏锐察觉身后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我草!”

只是匆匆一眼,叶天便脸色微变,忍不住吐槽出声。

无他,刚刚还受不住疼痛翻滚的大蟒蛇,此刻已经是缓和了过来,正用那条粗长的尾巴卷起了昏迷过去的女人,偷偷摸摸地正打算溜走!

那女人可是叶天追查谢佳下落的唯一线索,叶天哪儿会让她离开,忙不迭就想要追上去。

嘶嘶!

只是,在叶天发现大蟒蛇举动的同时,那条大蟒蛇也注意到了叶天视线的投射,竟是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不光如此,那几条让叶天给击退的毒蛇,却是迅速蹿到了叶天跟大蟒蛇的中间,阻碍了叶天追击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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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妈……”

叶天眼角微抽,万万没想到这几条蛇会是这么聪明,眼看主人昏死过去,竟是分工明确地携带女人逃跑。

“们几条畜生赶紧给我让开,再阻拦我,那我可就下死手了啊!”

眼看大蟒蛇卷着女人越跑越远,叶天急的也不敢面前的几条毒蛇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寒声警告起来。

先前他是顾忌这几条毒蛇是那女人花了不知道多少精力饲养出来的,如今这女人都快要跑了,他哪儿还会顾忌那么多。

嘶嘶!

只是,几条毒蛇竟是很人性化地对视了一眼,纷纷大张着蛇口,不约而同地发出阵阵怪异的嘶鸣声响来。

“死!给我去死!”

几乎只是刹那功夫,失去丹田的杨星海便陷入了幻想之中,状若疯狂地朝边上树木砍打起来。

“我他妈……”

叶天心下暗道一声不妙,根本就没想到这几条畜生也会这招,刚想做出反应来。

但,一切终究还是太迟,叶天只觉脑袋传来阵阵眩晕,视线更是变得恍惚起来,隐隐约约地竟是出现了陈婉清、纪嫣然以及谢佳等关系密切的女人身影来。

叶天心下大惊,这几条毒蛇联合发出来幻术竟是强过那女人不知道多少倍,忙不迭故技重施,又是狠狠咬了下嘴唇!

剧烈的疼痛瞬间让叶天恢复了清明,可等他定睛往前望去,哪儿还有那几条毒蛇的身影!

不光如此,就是那条携带着女人逃离的大蟒蛇同样是失去了踪迹!

“这帮破蛇究竟是吃了多少天财地宝,才能够被训练成这样啊!”

叶天忍不住感叹一声,连忙跑到印象中大蟒蛇消失的地方,试图找到大蟒蛇离去的踪迹。

遗憾的是,大蟒蛇很是聪明,根本就没径直往小树林逃窜,最后消失的踪迹竟是在马路边上,根本就无迹可寻!

“我草!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这养的几条毒蛇都快成精了啊!”

叶天忍不住感叹出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杀!杀!杀!”

下一秒,耳畔又是传响杨星海愤怒地喊叫声响,叶天只得放弃搜寻大蟒蛇,转身朝杨星海走了过去。

啪嗒!

叶天汇聚灵气在手上,很是冷酷地打了个响指,陷入幻术中的杨星海立马便是恢复了清明。

“叶、叶少,我这是怎么了?”

“还能是怎么样,刚刚中了那几条畜生的幻术,眼前恐怕是出现了仇人的声影吧?”

叶天撇撇嘴,伸手指了指面前的残破不堪的大树,摇头道:“树啊!树啊!说是做了什么事,好端端地让人给砍成这样。”

杨星海老脸一红,忍不住揉了揉鼻梁,苦笑道:“叶、叶少,就别笑话我了。”

“星海,虽然说丹田被毁,根本就抵抗不了这种幻术,但是……”

叶天却是摇了摇头,一副惋惜模样道:“迟迟不能从幻术中庆清醒过来,实在是让我有些失望。”

“本来我还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应该是心坚如铁才对,这样……”

“叶少,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太执着报仇。”

都不等叶天把话说完,杨星海忙不迭诚惶诚恐地认错,生怕叶天会因此而驱离自己一般。

“我不是在责怪。”

对于杨星海的反应,叶天忍不住

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伸出手拍了拍杨星海的肩胛,告诫道:“我只是想提醒,不要让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仇人既然能够毁了的丹田内,想必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如今在没报仇的能力之前,我希望能够隐藏好内心的仇恨,不然迟早有一天会给带来大麻烦的!”

得知叶天不会驱赶自己,杨星海明显松了口气,双手抱拳,弯下腰梁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毕恭毕敬道:“谢谢叶少指点。”

“既然是替我做事,那以后接触的日子多了去了,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叶天下意识揉了揉鼻梁,苦笑不得道:“再者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要让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是在拍戏什么的呢!”

“好的,叶少。”

杨星海微微点头,可身子却还是朝叶天微微欠了欠身。

叶天无奈摇了摇头,反正他已经是提醒过了,既然说不同,他也不会去坚持,毕竟以他的脸皮,区区别人的异样眼神还是能够坦然处之的!

“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有人该担心了。”

叶天抬头瞧了瞧隐隐呈现暗淡的天色,伸手指了指那栋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那房子里面的几个小渣渣的就交给处理吧,想办法让他们说出是谁想要阴我的。”

这多多少少算是个考验,要是这点小事杨星海做不好,叶天也不可能会留这么个累赘在身边!

“好的,叶少!”

杨星海立马就往老房子里面走去,可很快他又是奔了出来,皱眉道:“这里面没人啊!”

“没人?!”

正准备离去的叶天一怔,旋即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种结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里面的人跟那女人是一伙的,同样是让毒蛇给带走了。要么就是有人趁着自己跟女人交战,把人都给带走了。

如果是第一种还好说,可要是第二种,事情可就大条了!

毕竟,刚刚他全力爆发,可没察觉到任何异样,既然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在他眼皮子低下带走好几个大汉,实力必定不在他之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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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计缘这会是走在杜奎峰的集市上,但实际上已经并无多少闲逛的心情,其心思全都在那杜钢鬃口中的大王身上了。

“獬豸,你方才说那朱厌的修为可能会非常惊人?”

计缘这么问了一句,袖中立刻有獬豸的声音传出。

“这家伙敢有恃无恐地用这个名字,并且已经在南荒洲位居妖王,想来就算不太可能是真身,但绝对得了三分真味,真的发起狠来,那些仙道高人很难治得住他。”

没听见计缘回应,獬豸便问了一句。

“计缘,怎么样,是不是出手对付这朱厌?只要我能吃了他,定能恢复不少元气,为你提供更多助力,以你虽也非全盛,却能御天地之道,若再能出其不意,那……”

计缘微微摇头。

“此妖一定在在南荒大山深处,寻找他还是其次,但若无故在南荒大山动手,定是会引起大乱,天时地利都在他,计某并无太多把握可以拿下。”

獬豸显然有些急躁起来。

“你可以的,计缘,你定是可以的,捆仙绳就算不能完全制住他,也能捆住他片刻或者对其产生极大困扰,朱厌真身号称金刚不坏,但如今绝对只是某只猴子躯壳,他真身定然还困在荒域之中,如今的身躯绝对不可能挡得住青藤剑,一剑不行两剑,两剑不行三剑,只要将其削首,届时我再立刻从旁协助,就能定能拿下他,有五成,不,至少六成把握能成!”

计缘还在思索,獬豸见他沉默不语,话便如同倒豆子一般不断出口。

“计缘,朱厌喜兵灾,也最喜搅风雨,绝非善类,我就不信他能改性,今日不对上他,来日也不可能避免,还不如趁其不备先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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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缘走在这杜奎峰集市的街道上,与形形色色有人形或者没人形的人擦肩而过。

这朱厌是纯粹的上古凶灵觉醒想要在这大争之世搏一搏机会,还是说本身代表着了一位执棋之人亦或是一颗棋子?

如果是前者还好一些,如果是后两者,那么计缘就得慎之又慎了,毕竟他计缘如今展现在那些执棋者眼中的形象是现世之中修为极高的仙人,若计缘听说了朱厌这个名字就要去诛杀对方,那么就只能说明他计缘一开始就知道朱厌这名字代表了什么。

“计缘,计缘你给句话啊,这机会千载难逢啊,而且他在南荒大山,左右都是妖魔,你全力出手也不用担心伤及无辜啊!”

“妖魔就没有无辜么?”

计缘这话说得獬豸都笑了。

“呵呵呵呵,妖魔自然也有无辜,但我不信你计缘是迂腐之人,万事皆好的局面能遇上几回?只能说相对而言有高下,事遇急情有取舍。”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但现在并不合适,至少我不能主动去找那朱厌,就算有可能将其诛杀,但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做到,势必在南荒大山留下极大痕迹,更令南荒妖魔知晓此事,说不定还会引得妖魔生乱。”

“这又如何,你计缘的名声传得还不远吗?而且就算朱厌死了,南荒乱起来也会有各大妖王争夺利益,就如同黑荒那时候一样。”

计缘脚步一顿,低头看着自己右手袖口,冷声道。

“獬豸,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大荒时期天地破碎,搅动天地之辈皆被天地所斥而用不得翻身,但今时今日,那些有真正有能耐翻天的存在定是不会放弃,引动乱象,牵动一切气机,只要可能就不会放过,你朱厌真的只是朱厌?”

獬豸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会才又有沙哑的声音悠悠传来。

“好,既然你计缘这么讲了,那我也就直说了,这话别人可以讲,可你也有脸这么说?彼时争天地之道,画乾坤为棋盘,能者皆争,就连日月尚且争辉,从九天至九幽更无一处安宁,焚天煮海撕裂苍穹,引得天地破碎,那其中争得最凶的人必然也有你!”

“轰隆隆……”

天空在这一刻骤然响起惊雷,闪电犹如一片狰狞的树杈在天上浮现,短暂照亮大地上的一切,这杜奎峰集市上不知多少人被这雷声吓了一跳,又有多少人抬头望天甚至感应气机。

就像是一句话道破天机,獬豸之言令计缘心中震动,面上眉头紧锁久久不语,他想说自己很无辜,却开不了这口。

弄乾坤造化,引气数成棋,感天地之道,牵风云之变,计缘一身本领怕是莫不与獬豸口中的事有关。

修为到了计缘如今的程度,又进过天机殿去过无量山,看过天机壁画显现,听过仲平休一脉的千年期待,别人信不信另说,可他计缘还能说得出自己不过是一个误入此界的无辜青年吗?

上辈子的事情历历在目,那宇宙和地球真实存在,可正所谓庄周梦蝶,亦或者蝶梦庄周,所处之界且先不论,庄周与蝶总本是一体吧?

所以计缘有时候甚至会想,自己究竟是不是上辈子认知中的自己,虽然上辈子的记忆让他总是代入一个穿越视角,可这辈子难道就不深刻吗?

“或许吧……只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呢?纵然计某曾经真的亦是元凶,那此生竭尽全力还一个朗朗乾坤便是。”

“哼哼,说得轻巧,竭尽全力却还不了一个朗朗乾坤呢?届时你又当如何?你常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可天地破碎桎梏也失,你未尝不能走脱!”

计缘再次迈步,走向不远处一个飘香冒热气的摊位,那摊主虽然是人形但化成形体还有獠牙未收更有些面目狰狞。

“届时恐怕就没有我计缘了,有何种烦恼自留于他人去想。”

淡淡的声音从计缘口中说出来,让一直有些烦躁的獬豸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实际上獬豸在计缘袖中几次想要再讲点什么,或者嘲讽试探一下,却都开不了口,因为在计缘说出这话的时候,一种强烈的感觉就如同有人立誓一般产生在獬豸心头。

‘计缘他,认真的!’

以前獬豸和计缘之间,相互模棱两可的试探也不止一回了,但今天某种程度上算是彻底摊牌了,自认本该在道理上占据上风的獬豸,却顶不回去了。

这种话,换成几十年前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计缘,是绝对说不出来的,说死道友不死贫道或许偏激了些,但自身安全的优先级肯定是最高那一档。

但时至今日,计缘在这已经有太多牵绊,但看尽了仙韵留长与红尘风貌,这些牵绊之情并非掣肘,反而是能令他会心一笑的美好,无人心何谈仙心,有仙心更当珍惜人心,这也是那闵弦被贬多年后悟出的道理,而如今的计缘,自然也能够平心静气地说出上面那么一句话。

所谓仙,自求逍遥之道,此逍遥未必是超脱,更未必是长生,我计缘心之逍遥既是仙道,无愧己心,慷慨以往,前路纵死亦是逍遥。

计缘已经走到了那摊位前,打量一下那摊主,看来也是野猪修炼而成,在这杜奎峰集市中招呼来往生意就和一个常人摊贩一样。

“店家,这卖的是什么,怎么卖?”

“哟,客官倒是不怕我啊?如客官这样的凡人在这集市中行走,出了杜奎峰可得小心点。”

店家嬉笑着打量计缘,这应该是个读书人,胆子倒是不小。

“嗯,不劳店家费心,计某只想吃点热乎的,本来正在赴宴,可惜没能吃两口就放下筷子来了这里。”

“哟,那倒是可惜了,不过你运气也不差,我这大骨豆腐汤是百年的手艺磨炼出来的,有猪骨羊骨共炖,化入了多种有灵的佐料,驱寒暖胃滋补非常,人间可无处尝,看你是个凡人,我便宜卖你,收你一两银子!”

计缘望了望那厨车上的锅灶。

“猪骨你也炖?”

那店家抬头看看计缘。

“咦,你问这话,是能看出我真身?你这书生不简单啊!”

“哦,我看店家鼻挺目圆有精神,牙白耳大有福像,一表人才之下,就猜测了一下而已。”

店家顿时咧开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你这书生说得还真好,不错,都给你说中了,要几碗?我多给你些豆腐,这汤的滋味都在豆腐里!”

“多谢多谢,一碗便可。”

刚说完,计缘看了看袖口,又改口道。

“两碗吧。”

“好嘞,你稍等!你说得这么好,我给你添点火候!”

言罢,这猪妖鼓腮往炉灶进风口一吹。

轰……

炉灶中火焰一下猛烈的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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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六年,咄陆可汗发兵入侵伊州,被安西都护郭孝恪击败,西突厥属部处密降唐。

弩失毕及乙毗咄陆所部屋利啜等派代表至长安,请求废黜乙毗咄陆,另立西突厥可汗。

太宗遣使册立乙毗射匮可汗。

乙毗射匮将原被乙毗咄陆可汗扣留的唐朝使者部礼送回长安。

咄陆可汗看到自己众叛亲离,逃往吐火罗。”

停了一停,安文生继续道:“不过这个乙毗射匮也没安份太久,他后来不顾大唐反对,向龟兹、焉耆等国渗透势力。

贞观二十二年,昆丘道行军大总管阿史那社尔平龟兹,击溃了乙毗射匮可汗。”

说起此事,安文生的目光投向阿史那道真。

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道真猛地抬起头,有些激动的道:“是我阿耶,我阿耶打败的西突厥可汗。”

“大半夜的,你冷静点。”

苏大为哭笑不得,伸手将打了鸡血似的阿史那道真给按住。

“那后来呢?文生,那现在的阿史那贺鲁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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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贺鲁原来是咄陆可汗手下部将,咄陆可汗逃亡吐火罗后,贺鲁没有固定的居处,其所部也都散处。

有执舍地、处木昆、婆鼻三族人认为贺鲁无罪,前往要求乙毗射匮可汗不要攻击他。

乙毗射匮可汗怒,要诛杀执舍地等人。

这三族就带领部人众几千帐与贺鲁一起归附唐朝。”

安文生想了想接着道:“太宗封贺鲁为昆丘道行军总管,宴饮于嘉寿殿,赏赐优厚,还脱下自己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后来提拔他为左骁卫将军、瑶池都督,将他的部众安顿在庭州莫贺城。

不过太宗死后,阿史那贺鲁就叛唐自立为沙钵罗可汗。”

上一任昆丘道行军总管是阿史那社尔。

阿史那贺鲁被李世民封为新任昆丘道行军总管,可见李世民对其寄予厚望。

在当时看来,西突厥也是大唐的蕃属。

整个草原共尊李世民为天可汗。

天下无不臣服于大唐。

太宗死后,阿史那贺鲁背叛自立。

有些人看来,可能是西突厥死灰复燃。

但也有人认为,这其实只是大唐内部叛将,属于内部问题,没那么大影响。

无论如何,如今的西突厥沙钵罗可汗控弦十数万,依旧拥有举足轻重的份量。

可直接影响到大唐的河西走廊及对西域诸国的羁縻政策,不得不除。

“好了,聊得也差不多了,该休息的就快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苏大为催促道。

一夜无话。

天朦朦亮的时候,苏大为走出营帐,经过简单的梳洗,在聂苏的陪同下,绕着唐军各处帐蓬走了一圈。

除了值守的兵士外,其余的兵卒也渐渐醒了过来。

就着昨晚的篝火余烬,重新生火造饭。

吃过早饭后,五百余人再次踏上了前往金山南面,突厥人故地的征程。

“要说这突厥人,武力极盛的时候,那是真了不起,无论是西域诸国,还是中原的大隋,又或者波斯,都在他们的铁蹄下颤抖。”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曾经强大的汗国已经分崩离析,他们已经不是大唐最主要的对手。”

“大国之患在内而不在外,突厥强盛的时候,若非自己内部分裂成东西突厥,再加上他们的汗王自己作死,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一步。”

“说笑了,可别瞧不起阿史那贺鲁,他手下还有十万控弦之士,还不算各族被征召的仆从军,我们这次征西的唐军总共不过五万人,骑兵也只占一部份,大部份还是步卒。”

众人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

“我说阿弥,如果能顺利出了金山,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了,你想好怎么走了吗?”

阿史那道真骑着马,随口问。

“怎么走?”苏大为牵着疆绳,随着马背颠簸前行。

这一段路地势还算平坦,可以稍微骑行一段路程,省力不少。

“我带着道真你,不就是为了识途吗?”

“你说我是老马?”

听得阿史那道真自承是老马,安文生还有附近的娄师德、王孝杰等人,都不禁笑起来。

连骑着红色胭脂马随在苏大为身后的聂苏都吐了吐舌头。

她拍了拍肩膀上的猴头,趁别人没注意到自己前,忙挺起胸,装做不在意的样子。

昨晚与阿兄有过君子协定,绝不可以暴露女子身份,否则阿兄要把自己赶回去。

“我可没说过你是老马,不过你身为突厥人,自然对草原极为熟悉,能带着我们寻找水草丰美之地。”

“那是当然。”阿史那道真耳根子软,听不得吹捧。

听到苏大为如此时,顿时把胸脯高高挺起来,面上露出尖洋得意之色。

“对了,差点忘了道真你是个乌鸦嘴。”

苏大为突然想起来,脸色一沉,忙不迭的挥手驱赶。

仿佛赶苍蝇一样对阿史那道真一脸嫌弃:“呸,离我远点,对了,把斥候再散出去远一点,提高警惕,恶贼,可别又被你说中了。”

“我……”阿史那道真脸色涨红,想要分辩,一看到苏大为那锐利的眼神,自己立刻怂了。

蔫头巴脑的骑马跑开,径自去找赵胡儿去对斥候做布置去了。

上次就是他提了什么博望坡,结果就遇到阿史那沙毕带人袭击,这事哪里去说理去?

这乌鸦嘴的锅,他是甩不掉了。

安文生眼神投向远方,想了想向肩并肩骑行的苏大为道:“我估计明后天,一定能到那边,然后朝哪个方向前进?草原上不同的部落占据不同的水源,这一点要注意。”

“文生,你肯定想好了,到时听你的意见就成。”

“恶贼,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嘛。”

安文生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

知道苏大为心里有数,摇了摇头便不再提。

苏大为自然是心中门清的,毕竟之前聊战事,聊军聊,聊起汉武帝的冠军侯霍去病,都聊这么多了,自然不是白聊的。

比起汉时,大唐现在占据面的优势,如今虽然深入敌后有些危险。

但有阿史那道真这群突厥血统的斥候在,再加上安文生见多识广,倒也不会太过惊险。

出了山脉后,先选定方向,延着河流,小心拓展。

当无大事。

第四日的上午,五百多名唐军,在苏大为和阿史那道真的带领下,终于走出了金山山脉。

花的时间,远比上次追击阿史那沙毕要多。

之所以如此,是上次徒步追击,这次却还要带上粮草辎重。

幸亏是在这一天出山了,一共就带了三天的粮食,再拖下去,只怕军中断粮,到时就危险了。

“阿弥,你看。”

骑着高大的突厥马,阿史那道真伸出手里的马鞭指向浩瀚的草原:“你的眼里,现在看到了什么?”

临近中午,阳光从头顶上方洒落。

难得天气晴朗。

草原上的天空如一片湛蓝的画布,干净的笼罩四合。

及膝长的野草,在风中齐刷刷的摇动着,时不时卷起一道道波浪涟漪。

“我看到的?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啊,还有什么?”

苏大为随口道。

却见阿史那道真哈哈大笑着,用力一鞭抽在马臀上。

战马受此刺激,长嘶一声,迈开四蹄向前飞奔。

阿史那道真在马背上扬声道:“我看到的是军功,好多的军功,这次回去,我要让阿耶对我刮目相看。”

哟嗬~

赵胡儿等人跟着阿史那道真,向前疾奔。

战马长嘶,马蹄声阵阵。

斥候先行,转眼去得远了。

看他们那兴奋的模样,不像是悄悄渗透到西突厥的唐军斥候,倒像是回到家的突厥人。

“马背上的民族,对草原的热爱是深入血脉里的,在草原上,他们才最自在。”

安文生说了一句。

苏大为点点头,目光投向左手边的娄师德道:“整理队列,前锋先行,辎重中间,卢绾殿后。”

“是。”

麻雀虽小,五脏俱。

别看只是五百人的队伍,但经过数天的磨合,苏大为对唐军的行军队列,已经摸到了几分门道。

前锋,殿后,都要留上精锐,防止前后遭到敌人突袭。

辎重队在中间,简易的马车拉着沉重的衣甲、武器还有唐军的干粮,战马的草料。

遇袭时,这些车还能临时拚成一堵墙,用来充做栅栏鹿角。

可惜山路难行,否则苏大为就不是带这种简单的车轱辘来,而是要配上厢车。

那样前后一拚,就跟城墙一样安。

“阿兄。”

跟随在后的聂苏骑马上前,悄悄问:“我看他们骑马很好玩,我能不能也放开了跑一阵?”

“不行。”

苏大为脸色一沉:“你就老老实实的跟着我,没我的允许,哪里也别想去。”

“噢。”

聂苏小嘴一扁,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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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任由满清和大明两国的代表就这么争吵下去,那恐怕三五个月都未必能谈出结果,毕竟这两国之间的仇恨已经延续了数代人,可不是几句场面话就能轻易带过。作为此次多国会谈的组织者,海汉自然是要承担起掌控谈判进程的责任,不能坐视这两国的代表将会谈带偏方向。

陶东来很及时地开口阻止了这两人的争执:“两位既然愿意赏脸来金州,必然都希望能从会谈中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利益,但争吵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不妨先把各自的条件开出来,看看哪些部分可以求同存异。来都来了,通过协商来解决分歧才是我们此次会谈的目的。”

金尚宪察言观色,立刻很是捧场地应道:“那不知陶大人对此有什么看法?”

陶东来道:“我国的目标,就是让在场的各国相互之间都能实现和平共处。以近几年的地区局势来看,其实要实现这一点非常简单,只要清国愿意面停止战争,那么各国就都能得到和平了。”

陶东来话锋直指满清,不过这也是在尚可喜预料之中的事,毕竟在场四国当中,海汉、大明、朝鲜都已缔结了盟约,可以算是同一阵营的伙伴,而满清则是这三国共同的对手,满清若不停战,这和平的确不太可能实现。

尚可喜看了看另外两国代表,果然都在微微点头,认为陶东来的话说得有理。但他可不会因为这三国的态度就动摇,当下也并未有所松动:“陶大人,我国之所以愿意与贵国停战议和,是因为我们两国原本并无恩怨,更谈不上有什么利益纷争,我们两国打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但其他两国的情况不太一样,如果不先解决原有的纷争,那又谈何和解?”

尚可喜顿了顿,接着说道:“要停战,可以,但朝鲜和明国必须割地赔款,以弥补我国历年来的作战损失!”

“割地赔款?你可真是想多了。”金尚宪如今有海汉撑腰,说话的底气也是十足:“尚大人,今时不同往日,我朝鲜国早就不是你们予取予求的对象了,这么快就忘了前两年吃的亏了?贵国若是不服,再过鸭绿江来试试!”

陶东来等人听得心里暗暗发笑,心道这朝鲜老头儿倒是很会借势踩人,仿佛当年击退清军是朝鲜自己的功劳一般。那时如果不是海汉及时出兵驰援,朝鲜国就算没有被灭国,应该也会如原本历史上那样,彻底沦为了满清的藩属国。

而满清的确在那次战争中遭受重创,迄今两年过去,满清也再未对朝鲜实施过任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而是将兵力集中到大明一侧。毕竟朝鲜境内已经有了海汉驻军,再对朝鲜动手就不得不承受极大的风险,而大明从未让海汉军助战,收拾起来显然要轻松愉快得多。满清只要没昏头,当下肯定不会再发兵去攻打朝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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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任由满清和大明两国的代表就这么争吵下去,那恐怕三五个月都未必能谈出结果,毕竟这两国之间的仇恨已经延续了数代人,可不是几句场面话就能轻易带过。作为此次多国会谈的组织者,海汉自然是要承担起掌控谈判进程的责任,不能坐视这两国的代表将会谈带偏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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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喜看了看另外两国代表,果然都在微微点头,认为陶东来的话说得有理。但他可不会因为这三国的态度就动摇,当下也并未有所松动:“陶大人,我国之所以愿意与贵国停战议和,是因为我们两国原本并无恩怨,更谈不上有什么利益纷争,我们两国打下去对彼此都没有好处。但其他两国的情况不太一样,如果不先解决原有的纷争,那又谈何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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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即便是那小子,在那一方小世界之中无敌又是如何,如今千漠北长老,神魂亲临那一方小世界,必定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此时此刻,千漠北所在之处,周围的长老一个个也都是目光之中,浮现出来了几分笑意来了,当然目光之中,更是带着几分傲然在其中。

显然在这些在场的众人看来,如今千漠北神魂进入那一方小世界之中,自然是没有楚尘的好果子吃了,必定是能够将楚尘给斩杀在那一方小世界之中的。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神魂亲临,可是拥有本体的一部分实力啊,而千漠北本身就是拥有那生魂境大圆满的实力,如此的实力之下,自然神魂的强悍,也是不敢想象的!

虽然并不知晓,那小世界之中具体的情况,但是这些长老,几乎是能够预见当中的一切了!

“没有错,那人恐怕已经是殒命其中了!”赫然之间,又是有长老开口道。说话的同时更是发出了一阵笑声来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众人长老都是纷纷笑道的时候,忽然之间两道强悍的气息,却是蓦然出现,这出现的气息,自然是让这在场的长老,一个个的脸色大变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当即也是有长老诧异道,显然神色之中,所浮现出来的,都是一抹说不出的惊讶在其中。

毕竟如今这可是天欲宫的宗门大比啊,而如今这突然出现的两道气息,自然是太过于诡异了啊!

“这是怎么回事!”赫然之间,也是有长老开口道。当然很快这几位长老,也是感知到了,这两道气息的强弱了,其中的一道气息稍弱一些,似乎是洞天之境的修为,然后另外的一道气息,却是让这些在场的长老,一个个都是目光变化了起来,神色之中带着一股强烈的不可思议在其中!

“我的天啊这,这气息是生魂境的气息,而且是生魂境大圆满!”

“怎么可能,我天欲宫之中,除去了千漠北长老以及宗主之外,可是没有其他人的修为境界,能够到达如此的修为气息啊!”

“这到底是?”赫然之间,这些在场的长老,一个个都是脸色变化了起来,目光之中所浮现而出的,是一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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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些长老,也是注意到了,那气息似乎是向着这边而来的!

“赶快提防,这情况似乎楚有点不太对劲啊!”赫然之间,黑袍长老钱在海就是开口道,说话的同时神色之中,也是带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在其中。

显然对于这钱在海来说,也是隐约之间的察觉到了,这当中的局面不太对劲。

而且钱在海的心中,更是有着一丝不安就这么浮现而出了心头。这不安在钱在海的心中萦绕!

当然在钱在海如此的一番言语之下,在场的其他长老也是纷纷的脸色变化了起来,当即也是将自身的灵气运转了开来,显然一个个都是露出了提防的神色!

而不多时,终于三道人影也是出现在了这些长老的面前了!

“这是?”这一刻在场的长老,自然也是辨认出来了,其中的两人了。这到来的一共是散人,其中便是楚尘和云烟然两人,对于楚尘虽然一部分长老,也是见过的,至于云烟然,这些在场的长老,也都是并不陌生。

毕竟这云烟然可是丰子陵名下的弟子,更是如今这天欲宫的道子之一,可以说是在天欲宫之中的地位都是极为的不解。

而眼下这两人的出现,自然也是让在场之人的呼吸,也是急促了一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千漠北长老不是已经去往那一方小世界之中,斩杀此人了吗,为何他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里!”

“我的天,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不光是如此,还有他身边的那人,气息如此的浑厚,我的天啊,果然没有探查错误,是生魂境大圆满的气息没有错!”赫然之间,自当的长老,也是有人深吸了一口气道,目光之中带着一抹前所未有的惊讶在其中。

显然对于如今楚尘出现在此地,这些长老一个个都是显得极为的惊讶,毕竟这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啊,当然更为重要的,则是楚尘和云烟然身边,那另外的一名修士的气息了。

看似那仅仅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罢了,但是那女孩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却是让在场的这些长老一个个的脸色都是变化了起来,甚至于完不敢相信啊。

那可是生魂境大圆满的气息啊,可千漠北长老一个层次的气息。

哪怕是钱在海,这千漠北之下的顶尖黑袍长老,可都是完无法与之比较的。

这一刻的钱在海的目光,也是带着惊讶看向半空之中的三人!

“如今这楚尘,出现在了此地,如此一来岂不是说那小世界之中的千漠北长老,恐怕是遇到了什么情况了!”赫然之间,钱在海也是深吸了一口气道,神色之中所浮现而出的是不解之色!

“千漠北,差不多也该醒来了吧,你仅仅是抽了一道神魂离体,你本体可不应该有什么情况才对的!”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尘则是赫然之间的开口道,这话语自然是向着那众位长老之中,正盘膝而坐的千漠北开口道。

如今千漠北一道神魂,被楚尘困在那小世界之中,大概没有两个时辰都是无法出来。

而眼下楚尘所做的,便是直接前来这千漠北的本体这里,显然是打算直接联合梅红景,以及丰子陵两人,将这千漠北的本体斩杀了!

而随着楚尘这般话语的出口,那本来闭目的千漠北,也是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这老者的双目之中,有着一缕杀意在浮现,可以说是格外的浓郁!

“千漠北长老!”赫然之间,在场的其他长老,这一刻也是脸色变化了起来,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千漠北那神色之中的杀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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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鑫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一切皆有可能。海汉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就要看满清和大明各自能够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了。

这样的状况着实是让岳永寿感到很为难,作为大明特使,他当然要尽职尽责地守护本国的利益,但他的权限无非是与海汉官方保持日常沟通,顺便收集金州的军政情报,至于涉及到陈一鑫所说的条件,那他可没权限随随便便向海汉作出承诺。

从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岳永寿可以判断贿赂陈一鑫这招基本上是行不通的。满清使者想用这个法子来换取陈一鑫对停战议和一事的认同,但很显然这并不是陈一鑫感兴趣的条件,否则他很可能已经收下对方给出的好处,答应与满清议和了。

那么陈一鑫个人,或者是他所代表的海汉官方,想得到的好处究竟是什么呢?以岳永寿的眼光见识,他在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物资、粮草和军费。

海汉在金州常年驻扎作战部队的确会产生不小的开销,岳永寿来金州的时间已经不短,对此也有比较明确的认识。海汉军的吃穿用度和武器装备水平都大大超过明军,可想而知军费开支必然十分庞大。

而陈一鑫还特别提到了海汉军协助朝鲜抗清,便是因为朝鲜国开出了合理的条件。以朝鲜的国力,想必为此是连国库都掏空了。

但朝鲜那时候已经是有亡国之危,如果不请强援出兵救助,很可能就没办法继续生存了。而眼下的大明却还不至于面临那样的绝境——至少在包括岳永寿在内的绝大部分明人眼中,这个王朝还远远没到快要倾覆的危险程度。

既然没有那么迫切,那么大明能给予海汉的条件,自然也不太可能像朝鲜那样予取予求,但考虑到满清也可能会在后续给出新的议和条件,这个尺度就需要好好权衡了。不能给得太多滋长了海汉人的野心,今后不好掌控局面,也不能给得太少,让满清抓到机会趁虚而入,破坏了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军事同盟。

这种极为考究之事,岳永寿没有权力独自作出决定,他也只能尽快写奏折上报朝廷,说明其中关键,把难题交给朝堂上的大人物们去头疼。

岳永寿道:“此事事关重大,在下必须上奏朝廷,不知陈将军是否还有什么要求,不妨一并提出,在下也好在奏折中写明原由。”

陈一鑫应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金州停不停战,在于我们所看到的诚意,谁开出的条件更有诚意,我们就倾向于那一方的意见。当然了,基于我们两国的盟友关系,我国肯定会更倾向于帮助大明。如果在条件相当的情况下,我们肯定还是会更照顾大明的意愿。”

陈一鑫的话粗听似乎是要帮大明讲话,但细细品味一下,却不难发现他其实是在藉此告诫大明,开出来的条件至少不能低于满清,否则海汉的态度很可能就不会再倾向于大明一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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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满清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岳永寿当下也完全无从推测,这就像是在猜测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谜底一样困难。

岳永寿突然想到一件事,陈一鑫会不会也对满清使用类似的说辞,比如说要求对方给出的条件必须要胜过大明,才会考虑其提出的停战和谈请求。对立的两国都不知道对方会给海汉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自然也就只能主动抬高标准,而海汉则不需与两国慢慢讨价还价,就能享受到最为优惠的条件。如果陈一鑫心黑一些,甚至还可以反复来上几轮让双方轮流抬价。

如果硬气一点,当然可以对海汉说不,但随之将会造成的后果,却可能是大明和满清都不愿意承受的状况——像海汉这样一个公认的军事强国,如果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那将会造成非常大的麻烦。

大明有可能要面对来自满清和海汉的南北夹攻,数千里的海岸线处处都能成为海汉军的登陆场,对此却几乎不存在行之有效的防御手段,随之而来的战乱肯定不是现阶段的大明所能应付了。

而满清虽然近几年一直在与海汉交手,但海汉军的攻势实在说不上猛烈,在辽东和朝鲜战场都是以守势为主。如果大明拿出了足够大的好处,说服海汉向辽东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主动发起进攻,那满清应该也会感到十分头疼。

岳永寿在进驻金州以来一直还抱有一点坐山观虎斗的心态,站在他的立场上,自然是巴不得海汉跟满清打得越激烈越好,但现在海汉的态度转变,今后还想看武戏就得交钱买票了。

岳永寿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本以为陈一鑫是要向自己分享之前冬季攻势的战果,却没有料到竟然是挖了一个大坑等自己往里跳。

来了金州这么久,岳永寿一直觉得陈一鑫只是一名带兵打仗的将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有心机,安排了这样一个局面让大明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顶。

这个上报朝廷的奏折要如何措辞,才能在说明情况的同时还不会为此承担责任,的确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岳永寿一路苦思,到家的时候却仍然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心道自己在金州的安逸生活恐怕就要到此结束了。

而与满脑子焦虑的岳永寿不同,陈一鑫此时却是心情大好。他平时与岳永寿打交道的时候其实不多,对于这位特使大人的脾性也说不上特别了解,今天的这番操作基本上就是一边试探一边布局,但效果显然还不错,甚至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

“刚才跟岳永寿的谈话,觉得怎么样?”陈一鑫对自己的秘书问道。

先前与岳永寿的会面过程,曾晓文全程作陪,基本上一句都没漏下,只是他身份所限,并没有开口参与讨论而已。但作为陈一鑫最信任的幕僚之一,事后自然是要跟上司一起复盘刚才的这番操作。

曾晓文道:“那位岳大人显然还没有真正意识到金州这边停战之后会对大明造成什么样的不利影响。满清都主动来找我们求和了,就说明他们打算要将金州方向的武装力量都投入到其他战场上,到时候大明恐怕就不止是边境被攻破而已了,长驱直入攻打大城也很有可能。等他慢慢腾腾写奏折送回去,朝廷讨论出解决办法再回来找我们商量,也不怕那时候我们早就跟满清达成了和解,黄花菜都凉了。”

陈一鑫道:“当局者迷,岳永寿身处金州,他在这里能接触道的一切信息都是经过了我们的筛选和安排,他对局势所能作出的判断,也只能基于我们提供的信息。唯一比较可惜的是岳永寿没有什么权限……注意了吗?他并没有向我开出任何的具体条件,这一是因为他没有给出条件的资格,二是说明了大明对于我国与满清停战这种状况根本就没有准备相应的预案。”

曾晓文笑道:“大明不明白我国与满清之间的恩怨,所以也无从判断我国的真实态度,或许朝堂上那些人会以为我国打算就这么一直跟满清不死不休的斗下去吧!”

陈一鑫也笑道:“是啊,这中间的弯弯拐拐,又有几个人真能看明白呢?”

别说大明了,就算是已经入籍多年,长期在陈一鑫身边当差的曾晓文,也未必完全了解海汉与满清之间的复杂恩怨。他只知道海汉出兵辽东牵制满清,是为了让大明不至于在内忧外患之下分崩离析,以保证海汉有稳定的资源供应和销售市场。

但海汉高层作出这样的决定其实是源于打击满清的执念,他却是一无所知,就算能够感受到陈一鑫等高级将领对于跟满清作战的劲头远非执行任务这么简单,他也想象不到其中的原因。

陈一鑫当然不会主动去向下属说明这其中的秘密,这已经牵涉到了穿越集团的来历,是绝对禁止向外人传播的高级机密。而曾晓文目前对局势的理解程度已经十分透彻,足以和他一起探讨相关的话题了。

陈一鑫继续说道:“岳永寿没有拍板做主的权力,所以他也只能上报之后等消息,但这样一来,大明的反应可能要比满清这边慢得多,得想个办法拖一拖才行。”

曾晓文道:“这个倒是好办,如果满清这边还想继续谈判,等他们下次派人过来,卑职就称将军南下处理公务去了,只能将谈判暂时延后。”

海汉与满清的谈判当然不会有什么结果,作出这样的姿态也只是为了从大明这边争取到更多由其主动提供的利益,满清开出来的任何条件,最终都将成为海汉与大明讨价还价的筹码。而曾晓文也知道上司的真正打算,所以毫不犹豫地贡献了一条计策。

“这是早就琢磨好了吧?”陈一鑫一语道破天机。

曾晓文先前旁听两人会谈的时候,的确已经琢磨过局势的种种走向变化,以及要如何做才能保证己方达成目的。他当下便笑着应道:“这拖延时间的功夫,卑职最是擅长,却是没想到居然有朝一日能用在正途上。”

曾晓文这话当然只是自谦的玩笑而已,他要真是办事拖拖拉拉,又岂能得到陈一鑫的器重。

陈一鑫道:“目前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但前线千万要盯紧些,如果清军有什么异动,一定要让我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曾晓文连忙肃容应下。满清在得到陈一鑫的答复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谁也无法预料,金州方面也只能先把篱笆扎紧,提防清军在恼羞成怒之下发动突袭。

双方在金州地峡对峙几年下来,海汉军也比较了解对手的作战习惯了,清军如果要发动大型攻势,必然会在动手之前加强中间地带的巡防和侦察力度,以便确认海汉的布防状况。而这样的行动通常也只能在白天进行才能搜集到有用的信息,所以要预防清军发动攻势倒也不是太难,只要加紧盯防这些迹象就行了。

而金州地峡防线的纵深防御体系每年都在加强,阵地外的拒马、铁丝网、陷马坑、壕沟、竹签桩、地雷……各种路障陷阱五花八门,不管是零星步兵摸过来,还是大队骑兵冲阵,都很难安然通过这百丈纵深的障碍。

即便是海汉军的巡逻队出动,也只能经由专门留出的通道才能去到野外,像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要部署到防线之外就更是麻烦。而上次行动陈一鑫在雪野中布下炮兵阵地打了清军一个措手不及,便是因为清军认定海汉军不会在冬季出动机动力最差的炮兵部队,没料到陈一鑫会大费周章地在雪野中设伏。

清军即便发兵攻打地峡防线,短时间也很难取得大的突破,只要给海汉军留下了反应的时间,那么后方的几支作战部队就会很快补充到防线上。只要战事持续四五天,从朝鲜和山东方向的援军也能赶到了。所以对于清军发起突袭的可能,陈一鑫也只需按照预案作出部署即可,不用为此让整个金州都早早进入到备战状态。

陈一鑫部署完工作,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便下令备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妻儿都已经睡下了,陈一鑫不忍扰醒母子二人,便去了书房歇息。他的书房里寝具齐全,也有夹壁墙供热,睡下去倒也不比卧房差多少。

陈一鑫在家仆伺候下洗漱完毕,正待休息,老婆马玉玲却端着一盏热茶敲门进来了:“夫君今晚宴请宾客,想必喝了不少酒,喝杯热茶解一解酒气,待会还是回房里睡吧!”

陈一鑫在席间其实只是一开始喝了三四杯酒,后来谈事情就没有再端过酒杯了,加起来大概还不到二两的份量,两三个小时过去,早就没什么酒劲了。不过老婆的好意肯定不能拒绝,当下连忙起身接过了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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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镇守边陲要地的官员,谭举任不可能像罗杰那样每年都能取得一些耀眼的军功,而限于星岛目前的客观条件,想在这地方作出一番政绩更是颇为不易。

谭举任这两年每到年终写总结汇报的时候,都颇为头疼拿不出能让执委会刮目相看的成绩。这地方一年增加的人口和耕地数目都极为有限,在海汉目前统治的诸多海外殖民地里只能排名倒数,也就只比邦加勿里洞岛这种纯粹开矿的地方稍微好点,甚至还比不上一直处于战争状态的辽东金州半岛。

作为海汉版图上一南一北的两处边关,星岛和金州半岛的发展状况自然很容易会被拿出来作比较,两地被海汉划入版图的时间相差了将近一年,但由于星岛孤悬海外,远不如金州有大明作为人口和后勤物资的依托,因此在发展的速度上被金州后来居上也是在所难免。那边通过源源不断地迁入皮岛军民和山东方向的移民,很快就已经让当地人口超过了五位数,并且开始有组织地进行垦荒屯田,重建市镇,其开发进度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超越了星岛。

没有大批的人口输入就很难谈得上开发,以谭举任的能力,目前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能够在短期内解决星岛的人口问题,所以想在传统方向上获得政绩十分困难。而这次破获了西班牙战俘的暴动策划,这份功劳倒是的确能在执委会那里刷个存在,不过要将其称之为政绩,似乎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毕竟司法典狱这个领域的事务在星岛原本是由军方负责,谭举任就职之后才由罗杰转交给他代管,这份功劳要完划给谭举任,说起来多少还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谭举任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事还是须得跟罗杰那边先打招呼,看看自己这位搭档的意思如何。他相信以罗杰的身份还不至于要来抢这点功劳,但如果可以与军方把这事协调好,或许还能把这件事的收益进一步扩大。花花轿子众人抬,这种简单的官场道理,谭举任还是很明白的。

于是谭举任让秦伯度先回去继续深入调查案情,控制住苦役营的治安局面,自己则是立刻去找罗杰,与他商量应该如何处理苦役营的这起特殊案子。

“造反?”罗杰大致了解了案情之后,忍不住失笑道:“这些战俘还真是不怕死啊,到了这里和还敢搞事!就算他们能从苦役营里逃出来,难道还逃得出这个岛?这么求死心切,那还不如就在苦役营里自杀比较快!”

谭举任听了罗杰这番刻薄话,也表示赞同道:“他们大概是真的对自己的处境有错误的认识,还异想天开地以为可以通过武力手段与我们抗争。看来在马尼拉的时候们还是太仁慈了,没让他们吸取到足够深刻的教训。”

罗杰叹道:“当时是执委会要求尽量减少对战俘的非必要性杀伤,以便能在战后把这些战俘充作苦役使用,所以即便是那些负隅顽抗的战俘,在战争结束后也只是判了他们服刑,而没有作更严厉的处置。”

罗杰轻轻拍了拍谭举任送来的案件卷宗道:“这两个犯人首领,当初都只是低级军官,原本觉得留着他们或许能维持着犯人内部的矛盾,以便于我们进行管理,但看样子他们并不领情。我的意见,这起案子里参与组织的这二十多号犯人,统统送去勿里洞岛那边的矿井当井下工,以后也别让他们再回来了。”

海汉在邦加勿里洞岛上开有好几处锡矿,而那里的矿工几乎都是无法得到赦免的重刑犯,苦役犯人的生存条件比星岛这边还要严峻得多。基本上送到那里的犯人,就不用再考虑刑满释放的问题了,能干满一两年不出事的都算是命大了。罗杰出的这个主意,显然是不打算再给这批图谋不轨的西裔犯人留下重返人间的机会了。

最后的倾诉与聆听

对于这种处理方式,谭举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事实上不对这些犯人直接处以极刑,就已经算是官方的仁慈之举了。罗杰统领部队在南海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年的仗,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如果不是南海这边的人力资源太过紧俏,罗杰大概看完办案卷宗就已经下令把这些犯人拖出去枪决了。

不过谭举任想要的反馈可不仅仅是对这批犯人的处理手段,他更希望罗杰能对这个案子的后续上报提出一些建议,以便能从中收获更多的好处。

谭举任见罗杰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层,便干咳一声主动提及了:“关于这个案子,稍后我准备把卷宗整理好之后,向胜利堡汇报,有没有什么想法?”

罗杰应道:“的意思是向执委会报告?嗯……这倒是可以再想想……”

作为独力组建了一支精干部队的领军人物,罗杰脑子可不笨,不过他对于官场政治的兴趣不大,所以没有谭举任那样敏感,但听对方提及将案子上报,罗杰便自然想到了这起案子报到胜利堡之后可能会产生的一些影响和作用。

以星岛的影响力,在岛上苦役营里所发生的一起暴动未遂案子恐怕很难引起执委会的重视,也谈不上有什么后续的影响,但如果罗杰与谭举任联手操作,或许能让这个案子的性质严重程度有所变化。

谭举任没有急着催促罗杰表态,他知道这种事不必急于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太过迫切,那样反而会让自己变得被动。如果罗杰真有打算从中谋利,那就算他不出主意,罗杰也会主动想办法的。

罗杰没有考虑太长时间便做出了决定:“这个案子要深挖,我认为这很可能是西班牙人的某种诡计,他们在马尼拉失败之后,就盯上了星岛,想在这里找回损失。”

谭举任听到罗杰的这个“推理”也不免有些惊讶,因为这样的案情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合情理,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战败之后,难道靠一群被流放到星岛的战俘就想在马六甲海峡做文章?要知道这地方距离最近的西班牙据点都有数千里之遥,而且百里外还有葡萄牙人控制的马六甲城可以在紧急状况下策应星岛,即便是在理论上,西班牙人也不太可能对星岛动手。

“这个……好像有点牵强吧?”谭举任试探着问道。

“也是,好像有点说不通。”罗杰挠了挠头,承认自己设计的理论存在漏洞。但如果要让这件事引起执委会的重视,那就必须让其性质变得更严重一点才行。

谭举任道:“我看不如把锅甩给英国人,前年不是跟英国人打过一场吗?或许英国人跟西班牙人勾结上了也难说,觉得呢?”

罗杰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那不行,别忘了这两国在欧洲战场上正打得热闹,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对手,没有理由在远东选择合作。而且他们各自的殖民地相距太远,也很难实现协同行动。”

两人想来想去,能想到的办法似乎都存在着明显的漏洞。最后还是谭举任道:“我看要不就退而求其次,先报到国防部和司法部,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切入点炒作一下。”

罗杰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妥当的办法,只好先同意谭举任的提议。在没有找到更好的铺垫之前,如果强行直接上报到执委会,未免就有点大题小作的意味,也不会起到他们所期望的作用。好在整理案情的档案卷宗还需一些时日,他们还有时间再慢慢考虑这事的处理方式,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更周妥当的办法。

说完正事,谭举任想起秦伯度汇报案情时曾提及过对参与办案的人员实施奖励的问题,当即便又询问罗杰的看法。罗杰听完之后笑道:“那这家伙的情况也算得上是戴罪立功了,抓了这么多人,他的身份肯定会暴露,要是让他继续在苦役营里待着,只怕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捅死在厕所里。既然秦伯度答应了会给他减刑,那就照办吧,如果刑期没减完,也先把他从苦役营调出来,另外安排个差事给他。”

谭举任对罗杰所说的处理方案没有异议,囚犯的减刑并不是容易得到的待遇,但这次能够顺利破获西裔犯人的案件,的确是这个叫秦华成的犯人起到了关键作用。而且此人在被流放星岛之前还是马尼拉的治安警,说起来也算半个自己人,案子办完论功行赏,也理应给他一些实在的奖励。

关于这起案件的处理决定,很快就反馈到了苦役二营。秦伯度便将秦华成召来,向他宣布了来自星岛管委会的处理决定。当听到自己的刑期将会在之后进行减免,秦华成也是难掩喜色,他之前所吃的苦头,所冒的风险,顿时就变得千值万值了。

“上头的意思是,考虑到的人身安问题,即日起就先搬出如今住的号头,住到另外的地方。不过关于减刑的具体结果暂时还没出来,所以还不能离开苦役营。”秦伯度对秦华成道:“但苦役营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住处腾出来给,所以可能要委屈几天,先住小黑屋吧!”

所谓小黑屋便是关囚犯禁闭的地方,地方狭小且没有采光,寻常人住上三五天就会难以忍受。秦华成虽然没有被关过小黑屋,但也知道那地方住着不好受,搬出号头住进小黑屋,这可不算是什么奖励,所以他一时间也没应声。

秦伯度大概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欠妥,便又补充道:“当然不会给按照禁闭的标准来执行,甚至都不会把关起来,只是让晚上住在那边,白天在指定的时段内可以出来活动。这样做主要是为的安考虑,要是这里的西班牙犯人知道干过什么,他们很可能会对施加报复措施。”

秦华成连忙躬身谢道:“大人有心了!小人戴罪之身,怎敢不从,便以大人的安排为准。”

秦伯度见他说完之后磨磨蹭蹭的不走,便又问道:“可有什么想说的?”

秦华成道:“小人还想打听一下,这减刑的处理,大抵要等多久才会有结果?”

秦伯度道:“根据首长指示,此案需向司法部汇报,至于对一干人犯和举报有功者的处理,大概都得等司法部作出批复。这一去一来,两三个月总是要的。”

秦华成惊道:“竟需如此之久?我海汉国不是有那可以千里传讯的电台吗?”

秦伯度笑道:“倒是有些见识,居然还知道电台……可电台只适合传递短讯,这案子光是犯人档案加口供就有二十多份,最后整理出来的档案起码两寸厚,用电台发送成本太高,只能用船运送回三亚。等那边处理完了再反馈回来,可不就得两三个月了吗?”

秦华成嚅喏道:“那小人不是平白要多服两三个月的刑?”

秦伯度脸色一沉道:“可是对这样的安排不服,要教教本官怎么做?”

秦华成连忙应道:“不敢不敢!小人万万不敢!”

虽然得到三亚的回应还需等上一段时间,但这相比三年苦役刑期,已经算是极好的结果了,秦华成即便心中还有些不甘,但也绝对不会再质疑秦伯度的安排——这刑期加减可不就他秦伯度一句话的事,真惹毛了典狱长,自己说不定还得再搬回号头里去住。小黑屋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至少有一定的自由度了,秦华成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接受现实了。

当天秦华成的室友们便得知了一个消息,由于触犯了苦役营的规矩,秦华成被判禁闭十五日,即日起开始执行。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惩罚,包括林行岁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很诧异,这秦华成明明已经攀上了高枝,怎地突然就摔了下来。平时囚犯犯错关禁闭一般都不会超过五日,这秦华成却居然被判了十五日,那究竟是犯了何等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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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下,看了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还在忙?

她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能打通,她想了下,想起了严胥的号码,就给严胥打了个电话过去。

幸而,严胥的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她舒了一口气,忙问:“严胥,你们现在还在忙吗?怎么慎之不接电话?”

严胥此刻正和朋友用餐,接到她的来电,走远了一些,淡淡的说:“嗯,夫人您有什么事吗?”

“我公司事情有点多,我想,我得赶紧回去京城一趟了。”

她说着,又问:“慎之怎么不接电话?方便让他接电话吗?”

严胥顿了下,小声的说:“夫人,您迟些打过来吧,先生他……还在忙。”

“好,我知道了。”简芷颜心里有点失落,可她也不多想,又说:“那你跟他说一声吧,我可能现在就要订机票回去京城了,不能跟他一起去法国了。”

说到这里,简芷颜心里也有点失落的。

严胥垂眸,淡淡的说:“好,夫人您路上小心。”

简芷颜笑了,爽快的说:“好的,你回到京城来我请你吃饭,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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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胥眼眸一暗,忍不住开口,“夫人——”

“嗯?怎么了?我还要订机票,还要收拾东西,有点忙。”

严胥捏着电话,好久都没有开口。

简芷颜以为那边挂机了,愣了下,看了下手机,现还在通话中。

她叫,“严胥?严胥,还在吗?”

“在的。”

“刚才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怎么不说话了?”

严胥低头,笑了下,“没什么,只是……只是想提醒一下您,到的时候记得跟先生说一声,不然……先生会担心的。”

简芷颜笑了,听到他的关心,心情自然就越来越好了,说:“严胥,你真像老妈子。”

严胥轻笑,“有我这么帅的老妈子的吗?”

“啧啧,看不出来啊,原来温文尔雅的你也是一个自恋的人。”

严胥笑了下,笑容就收敛了回来,“订好了机票跟我说一声。”

“好,那我先挂电话了。”

“好。”

挂了电话之后,严胥站在那里,好久都没有动,本来想给沈慎之拨个电话的,可是,刚拿起的手机,然后,又放了下来。

而简芷颜那边倒是很快的就已经订好了机票,又给沈慎之打了个电话,因为她以为严胥会跟沈慎之说一下她的事,他应该会接她电话才是。

然而,事实却让她失望了,她依旧没有能打通他的电话。

所以,她只好再度给严胥拨了个电话过来,有些失落的说:“严胥,我订到的事凌晨一点半的机票,现在就要收拾东西去机场了。”

“好的,我会跟先生说一声的。”

简芷颜忍不住问:“嗯,他……会来送我吗?”

“……公司这边,出了点事,现在走不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简芷颜叹气,“哦,那好吧,你让他好好休息,别太累了,我得收拾东西了。”

“好的。”

之后,沈慎之就没有再说什么的挂了电话,开始收拾行李。

她的行李不算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知道她忽然要离开,艾丽莎很不舍得她,热情的要跟着司机一起,送她到机场去。

因为艾丽莎在,简芷颜一个人去机场的路途中也不会感觉沉闷,只是有点心不在焉,盯着自己的手机看,可一直等他们都到了机场,都没有接到沈慎之的来电。

飞机延时了半个多小时,简芷颜他们在机场里等了好久之后,艾丽莎才送了简芷颜上了飞机。

简芷颜上飞机前也拨了个电话给沈慎之,可那边一直都没有接电话。

简芷颜过了安检之后,严胥就给沈慎之打了个电话,而沈慎之那边,很快就拨通了。

严胥说:“先生,夫人已经上飞机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

严胥顿了下,忍不住问:“先生,您……不给夫人打个电话吗?刚才,夫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一直都有跟我问起您。”

“问我什么了?”

“她想你去送机的,她没有跟你说就要回去了,心里可能会有点失落。”

“我知道。”

他何尝又不想去送她?

只是,现在还不能而已。

所以,沈慎之也没有多说,挂了电话。

可能是因为在上飞机之前,都没有见到沈慎之吧,简芷颜虽然困了,可在飞机上时,她也没有能睡过去,脑子一直很清醒。

可清醒归清醒,她却脑子还是有点混沌,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在呆,直到过了很久之后,她才睡了过去。

然而,她还没睡饱,飞机就要下降了。

简芷颜醒来,第一时间就打开了手机。

而恰巧的是,她刚开机,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沈慎之的来电。

看到他的来电,简芷颜顿时就高兴起来了,她还没开口,沈慎之就问:“到了?”

她笑眯眯的说:“嗯,到了。”

简芷颜说完话时,才现这边竟然下起了雨。

夜深时分下雨,刷过来的风,多多了有些冰凉的冷意。

简芷颜裹紧了自己的衣衫,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慎之,你都在忙什么啊,怎么要忙这么久?”

“事情比较复杂,另外,我可能要推迟到十天之后,才能再回去京城。”

简芷颜眼眸黯然,“这么久?”

“嗯。”

“哦,那好吧。”

即使隔着电话,他也能听到她精神不是很好,“没休息好?”

“嗯。”

“回去好好休息。”

“知道了。”

“还有点事要忙,好好休息。”

“好。”

“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我知道的。”

“有没有叫人来接你?那边有下雨吗?”

“没有,咦,你怎么知道这边下雨的?”

听到这里,懊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忘记叫司机来接她了了,这回,肯定得自己叫车了。

“带伞了吗?”

“带了。”

“你等一下,我叫人来接你。”

“算啦,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这么晚了还让别人从家里跑出来接我,多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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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啃着鸡腿,不敢离计缘太近,保持一定距离地欣赏计缘笔下的书法,他虽然是个说书的,但自问也是读书人,以前觉得自己的字其实还可以,毕竟说书人这门行当,需要讲的时候多,需要记录的时候也不少,但显然根本不能同计先生的字相提并论,不愧是神仙。

虽然在王立看来计先生就是在写书法作品而已,但之前也听先生说过,这其实是在推衍妙法,是被先生称为衍书之法。

这种高深莫测的东西王立不懂,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一个颇具傲骨的书生落难牢中,同一个仙风道骨的先生共患难,本以为那先生只是一位高人,谁承想最后竟是神仙……

故事的情节一点点浮现在王立脑海中,而这次的主人公是他自己,一想到这些,王立就有些激动,脸上也自然而然露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容,加上那满嘴泛光的鸡油和挂在嘴角的鸡皮,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看怎么邪性。

远处牢房的走廊上,那小心盯着王立牢房的狱卒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嘶……”

狱卒看看周围牢房尤其是王立牢房对面那三间,里头的几个犯人都缩在角落,有的身上还盖着茅草,显然也是有些惊悚感,又看了一会之后,感觉有些头皮发麻的狱卒实在忍不住了,直接离开了这边往外厅走去。

片刻之后,狱卒回到了外厅位置,总算觉得缓了口气,伸手挫折手臂,让自己能够更暖和一点。

“怎么回来了?东西他吃了?”

坐在桌前喝着小酒的老头见那狱卒搓着手回来,于是便问了一句,后者勉强笑笑,点头道。

“吃了,酒菜都吃了,还是没有腹泻,但这里,越来越严重了。”

狱卒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以此表示王立的精神问题,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

清纯的下一个空间

“头,那王立如今的情况,看着越来越瘆人了……”

老头皱眉抿了口酒,他当然也清楚王立的情况,实话说他也有些瘆得慌。

“头,王立这情形太诡异了,我听老一辈说,这种人死了变鬼可厉害了……”

“嘶……”

牢头也哆嗦了一下,伸手拿起酒壶给边上的空碗也倒了些。

“来,你也喝点酒压压惊。”

“哎!”

……

时间过去两个多月,王立的“癫狂”已经真正常态化,再也没有狱卒过来这边听书,并且已经有好些日子没送那种食盒过来了,更没有在监狱的饭菜中加料。

这一天计缘收笔,桌上一堆宣纸上都布满了蝇头小字,或重叠或铺开,虽然纸页并不相连,却有种所有文字都连接一体的感觉,隐隐交相呼应如有云烟在文字之间牵连。

当然这些王立是看不到的,他只是觉得计先生的这些文字很好看,也很和谐,但看久了莫名让人想打瞌睡。

“呃,计先生,您写完了?”

计缘将狼毫笔放在笔架上,活动一下手脚,看着矮桌纸面上的文字,带着笑意点头道。

“嗯,写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再雕琢雕琢便可,能成此篇《游梦》,还得多谢你帮忙了。”

“我?”

王立指着自己的鼻子尴尬笑笑。

“计先生您别取笑我了,我哪有本事指点您练习书法啊,在边上吃饭喝酒瞎捣乱倒是真的……”

说到这里,王立瞅了瞅外头,看到这一处牢房走道尽头并没有狱卒过来,视线回转的时候,发现对面牢房的犯人同他的视线接触后立刻缩到一角。

“计先生,他们有一段时间没送酒菜来了,张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啊……”

计缘摇头笑了笑。

“怎么,还盼着他们送?”

王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如实回答道。

“这,不是有先生您在嘛,他们也毒害不了我,那些酒菜虽然不如张姑娘的,但好歹比牢饭好不少的……”

说到这,王立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什么,警觉道。

“先生,您说他们是不是放弃下药?打算用别的方法对付我啊,比如趁我睡着的时候给我来一刀?距离我出狱可没多少时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怕什么,碍于尹家的面子,他们绝不敢公然对你出手,安心待着就行了,或许他们觉得你如今这样子也用不着杀了。”

王立挠挠头。

“就是说啊,我这种小人物,萧家大老爷当个屁放了不就是了。”

正这么说着呢,廊道尽头有脚步声传来,很快牢头和狱卒就来到了王立的牢房前。虽然王立说书的时候很有种运筹帷幄气概,但正常状况下还是和个寻常书生一样,偷偷看身旁计缘好几次,想看看先生有什么反应。

王立的这种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在老头和狱卒眼中一目了然,但这样反而更瘆人。这段时间也不是没狱卒想过是不是王立牢房闹鬼,现在每个狱卒身上都带着护身符的。

“咳,王立,你刑期到了,可以走了!”

“啊?”

王立下意识看向计缘,然后才看向狱卒。

“不是,两位差爷,我这应该至少还有半月吧?”

“嘿你这说书匠,还嫌弃坐牢坐得不够久吗?你记错时日了!”

“我记错了?”

王立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计缘,后者并没说什么。

“是啊,记错了,你可以出狱了。”

一边计缘冷笑一下,对着王立点了点头,后者赶忙回应狱卒。

“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我呃……”

王立扫了一眼牢中,也没啥行礼好收拾的,而计先生已经挥袖之间将矮桌上的文房四宝都收走。

“这就走吧!”

王立说了这么一句,只好硬着头皮走出牢房,然后看到另有几个狱卒将边上几个牢房的门也打开了。

“出来了出来了,你们两可以出狱了!”

“出来,你刑期满了!”

见周围四五个牢房的犯人都有人在释放,王立倒是松了口气,大家都一起出狱应该是没问题了。

“呃,几位差爷,这是圣上大赦天下还是有别的喜讯政令啊?”

王立显得有些谄媚地的询问牢头,后者看了看他。

“呦,不愧是读书人,想得明白!”

王立这就彻底放松下来,那些个一起出来的狱友们也都兴高采烈,只不过出来后都下意识远离王立一些距离,甚至边上某些狱卒也是。只有计缘似笑非笑地看着所有人。

这些囚犯关押的位置看似比较偏,其实距离大牢门口不远,不算是地牢深处,只是一路出来,却发现沿途的牢房内都没什么犯人,也不知道都转去了其他牢舍,还是已经都放了。

等一众出狱的囚犯到了外头大堂的开阔处,发现有另有几个狱卒站在那边,看到他们出来,忽然诧异地大喝一声。

“有囚犯脱走!”

“关上外门,关上外门,有囚犯脱走!”

“铮”“铮”“铮”……

一个个狱卒瞬间拔刀出鞘,看得王立和其他囚徒目瞪口呆。

“大人!冤枉啊!”“差爷,差爷!我们没有越狱啊!”

“是这几位差爷说我们可以……”

有狱卒回头,却发现包括送他们出来的几个狱卒在内,周围所有狱卒都已经兵器在手,且刀刃晃晃。

“你们要害命!?”

“囚犯脱走且胆敢反抗,统统拿下!”

说是拿下,那些面目狰狞的狱卒却直接毫不犹豫地挥刀砍来。

“噗……”“噗……”“噗……”

“哎呀……”“啊……”

刀光闪动几下,几声惨叫响起,牢头也在这一刻感觉到背后撕裂般疼痛,一转头发现有狱卒砍了他一刀。

“停手!统统停手!”

牢头带着痛苦的大喝让狱卒们都停了下来,许多人刀上都带着血迹,但脸色却都透露着惊悚,所有人左看右看然后面面相觑。

哪有什么囚犯,哪有王立的身影,只有他们这些几乎人人带伤的狱卒,甚至有一个倒在地上受伤不轻。

“我们……在干什么?”

“王,王立呢?”

良久之后,除了那个伤得重的被包扎后躺在一边,所有狱卒经过简单包扎后,都和见了鬼一样待在前端大厅,一个个脸色苍白,不光是失血过多,更多的是吓的。因为王立以及那些犯人都好好待在牢里,连锁都没有开,而他们这些狱卒却明明都记得刚才的事。

“头……我们不会见鬼了吧?”

牢头深吸一口气,却没法反驳。

“那王立,还杀么?”

牢头嘴角一抽,看向问话的手下。

“杀?你去杀?”

钱当然是好东西,这事也可能带来一些前途上的便利,但那也得有命受啊!

……

半月之后,在一个两个狱卒小心翼翼的相送之下,计缘和王立一起出了长阳府大牢,而张蕊早已经笑盈盈地在外头等候了。